山徑記
晨霧還沒散盡時,山徑已浸在濕漉漉的綠意里。石階上的青苔吸足了露水,踩上去腳底發(fā)滑,卻也帶著沁涼的濕意。道旁的蕨類植物舒展開羽狀的葉片,葉尖垂著的水珠在晨光里流轉(zhuǎn),像誰撒下的碎鉆。
轉(zhuǎn)過一道彎,忽然聽見溪流的聲響。水色是極淺的綠,水底的鵝卵石看得分明,偶有幾尾銀亮的小魚倏忽游過,攪碎了水面的倒影。溪畔的野菊開得正歡,黃燦燦的花瓣沾著水汽,招惹得蜜蜂嗡嗡地打轉(zhuǎn)。有人在溪邊浣洗衣物,木槌捶打布料的 “砰砰” 聲,混著流水聲漫上山坡。
正午的陽光穿透林隙,在地上織出晃動的光斑。山風(fēng)穿過松針時帶著哨音,驚起幾只灰雀,撲棱棱掠過枝頭,落下幾片細碎的針葉。路邊的野山楂結(jié)著青紅相間的果子,摘一顆咬開,酸意瞬間漫過舌尖,卻也帶著清冽的果香。有不知名的藤蔓順著樹干攀援,紫色的花朵一串串垂下來,像系在枝頭的小風(fēng)鈴。
午后忽然起了一陣山雨。雨點打在闊大的梧桐葉上,發(fā)出沙沙的輕響。躲在巖石下避雨時,看見對面的山壁騰起白霧,像巨大的紗幔緩緩鋪開。雨停后,空氣里滿是泥土與草木的氣息,遠處的山巒洗得愈發(fā)青翠,山腰處纏著條乳白色的霧帶,仿佛系著根柔軟的綢帶。
夕陽西斜時,山徑染上暖融融的金色。楓葉開始泛紅,零星地點綴在墨綠的林間,像不小心潑灑的朱砂。熟透的野栗子從殼里滾出來,落在厚厚的落葉層上,發(fā)出輕微的 “噗” 聲。拾級而下時,踩著滿地的枯葉,聽它們發(fā)出干燥的脆響,倒像是山林在低聲絮語。
暮色漫上山頭時,歸鳥的啼鳴此起彼伏。山腳下的村落亮起燈火,炊煙在屋頂裊裊升起,與山間的薄霧漸漸融在一起。回望走過的山徑,已隱在朦朧的夜色里,只有晚風(fēng)穿過樹林的聲響,還在耳邊輕輕回蕩。
這山林的景致,從晨光熹微到暮色四合,都藏著不期而遇的驚喜。每一片葉、每一滴水、每一聲鳥鳴,都在訴說著自然的生機與詩意,讓人在不經(jīng)意間,便沉醉在這純粹的美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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