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清晨,沿著那條被苔蘚輕吻的石板路緩步。石縫間滲出昨夜未干的雨水,像歲月偷偷留下的淚痕,靜靜映出天空的碎藍。腳下的青石板一塊接一塊,被無數(shù)雙草鞋、布鞋、皮鞋磨得發(fā)亮,像一頁頁被反復翻閱的古書,泛著溫柔的光。彎腰撫摸,指尖觸到細微的凹陷,那是馬蹄、車輪與時光共同雕刻的暗紋,低低講述著遠去的驛站與茶亭。
忽有潺潺之聲自林間飄來,如一段清亮的笛音。循聲而去,見一條小溪從石路下方鉆出,水色澄澈得能看見每一粒沙的呼吸。它跳下山巖,濺起銀白的笑渦,又繞過石板的邊緣,輕輕拍擊,像頑皮的孩子搖著長者的手。石板不言,卻把最柔軟的一面讓給水流,任它雕刻自己的邊緣,留下圓潤的弧度。歲月在此刻變得柔軟,仿佛只要俯身,就能聽見石頭與水的私語。
蹲下去,讓溪水穿過指縫。涼意順著掌心爬進血脈,像一條透明的藤蔓,悄悄纏住心臟。一片早凋的楓葉順流而來,在水面旋轉,像一封遲到的信,帶著山外的消息。伸手攔住,葉脈里還藏著昨夜的月光。抬頭時,陽光已穿過樹隙,在石板路上灑下晃動的金斑,與溪水的銀光交錯,織成一匹流動的綢緞。
站起身,忽然明白:石板路是大地伸出的掌紋,小溪是天空垂下的琴弦,它們在此相遇,合奏出一首無聲的長歌。歌里沒有悲歡,只有“向前”二字。邁步,水聲在背后漸漸遠去,卻在心里愈發(fā)明亮。前方,石板路仍蜿蜒,小溪仍跳躍,而也將繼續(xù)做它們故事的聆聽者與續(xù)寫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