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衣柜時翻出母親織的毛衣。藏青色的線團早被歲月浸得發灰,袖口磨出了毛邊,肘部打著個不太整齊的補丁。針腳密密匝匝,像母親年輕時沒說出口的牽掛。
那年我上初中,總嫌這件毛衣顏色老氣,偷偷塞進衣柜最底層。直到某個冬夜發燒,母親翻出它給我披上,指尖觸到針腳的溫度,忽然發現那些歪歪扭扭的紋路里,藏著她燈下織毛衣的影子——毛線團滾落在縫紉機旁,她時不時抬頭看墻上的掛鐘,怕耽誤了給我做早飯。
書架頂層壓著本泛黃的筆記本。是小學三年級的日記,鉛筆字被潮氣洇得模糊,卻還能辨認出稚嫩的筆畫:"今天同桌把橡皮分我一半,她的橡皮有草莓味。""下雨了,老師背我過水坑,她的頭發濕成一團。"某頁夾著片干枯的銀杏葉,葉脈清晰如昨,想是哪個秋日撿來的寶貝。
抽屜深處躺著個鐵皮餅干盒。里面沒有餅干,只有些零碎物件:掉了漆的彈珠,斷了弦的口琴,還有張褪色的電影票。票根上的日期是十年前的夏天,座位號是7排7號。那天電影院的空調壞了,我們攥著冰汽水看完一場喜劇,散場時你說"明年還來",卻不知世事會像汽水里的氣泡,聚了又散。
陽臺角落立著把竹椅。竹條被磨得光滑發亮,椅面有道裂縫,是父親當年修自行車時不小心壓的。小時候我總愛蜷在里面聽他講故事,竹椅"咯吱咯吱"地響,像在替父親的煙袋鍋伴奏。如今父親的背駝了,再坐不進這把小椅,它便成了貓的地盤,陽光好的午后,橘貓蜷在里面打盹,尾巴尖兒偶爾掃過竹條,驚起細小的灰塵在光里跳舞。
這些舊物像沉船,載著被遺忘的光陰。毛衣上的補丁,筆記本里的樹葉,餅干盒里的票根,竹椅上的裂痕,都是時光留下的錨點,讓我們在奔波的日子里,總能找到回去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