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的修鞋攤支了快十年,藍色的帆布棚子在梧桐樹的陰影里,像朵總也開不敗的喇叭花。攤主是個沉默的中年男人,總戴頂洗得發白的藍布帽,低頭擺弄手里的針線,很少說話。
我第一次去修鞋,是去年冬天。新買的靴子磨壞了鞋跟,心里正懊惱,他接過靴子,只用手指摸了摸磨損的地方,就從工具箱里找出塊橡膠墊,剪得方方正正,用膠水細細粘好。“三天別沾水,”他抬頭看了我一眼,聲音悶悶的,“保準比原來的還結實。”
后來常路過他的攤,總看見有人坐在小馬扎上,等著修鞋、換拉鏈、釘紐扣。有次見個穿校服的姑娘,舉著把斷了骨的傘站在攤前,眼圈紅紅的。他接過傘,沒多問,從工具箱里找出根細鐵絲,三兩下就把傘骨綁好了,還順手在傘柄上纏了圈防滑膠帶。“好了,”他把傘遞回去,“下次別這么使勁撐。”姑娘要給錢,他擺擺手,又低頭去縫一只舊皮鞋。
夏天的午后,陽光透過梧桐葉的縫隙,在攤前灑下斑駁的光影。他躺在帆布棚下的躺椅上,蓋著塊洗得發黃的毛巾,大概是睡著了。工具箱敞著,里面的鐵釘、膠水、各色線團擺得整整齊齊,像個小小的百寶箱。有只橘貓跳上工具箱,蜷在一堆線團旁,打著輕輕的呼嚕。
前幾天路過,看見他正給一位老奶奶修布鞋。老奶奶的鞋幫磨破了個洞,他用塊碎花布,在破洞上縫了朵小小的花,針腳細密,像真的花開在鞋上。“您看這樣行不?”他難得多了句話,眼里帶著點不確定。老奶奶笑得瞇起眼:“好,好,比新鞋還好看!”他低下頭,耳根好像有點紅。
風吹過街角,梧桐葉沙沙作響。修鞋攤的帆布棚輕輕晃動,像在說些無聲的話。我望著他低頭忙碌的背影,突然覺得,這街角的修鞋攤,修的不只是鞋,還有那些被時光磨舊的日子,經他的手一縫補,又變得熨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