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失的信件
“信,信,我的信呢?”
簡陋的房屋中一個小男孩頂著亂蓬蓬的頭發,手忙腳亂的在床上翻找著,卻始終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男孩無助地躺到在床上,盯著天花板,一霎那的恍惚,灰黑色的天花板慢慢的有了顏色:村口的石磨坊,一畦又一畦的稻田,破舊的教室,清澈泛著藍光的溪流……
“我要去找到我的信!”
羅杰從床上一躍而起,踩著鞋子,越過門檻,直到跑到田壟前段,他才止住了腳步,喘著粗氣,望著田邊綠樹上徘徊的飛蟲,定了定神,喊道:“爺爺,你有沒有看到我的信?”“信?你哪來的信?”“就是,就是,母親留給我的那封,藍藍的天,白白的云,上面有好多好多的田地,每年都會長出很多稻谷的田地……”“孩子,你傻了吧!”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聲音插了進來。
是村長。
“哪有什么你母親留給你的信?沒睡醒吧?快走快走,一邊玩去,別耽擱你爺爺干活,當心誤了時節!真是的,這孩子……”“可是,那是母親留給我的,是她留給我的,就有那封信,我不會記錯的……”羅杰鼓起腮幫子氣呼呼的辯駁道。“小杰”,爺爺適時打斷了他的話語,摸著他的頭說道:“嗯,既然丟了,就去別處找找吧,這塊地我熟,他不可能拿你東西的,去吧。”
“好吧,爺爺,若是你發現了我的信,一定要把他牽帶回家啊。”聽了爺爺的話,羅杰縱然不情愿也只能先到別處尋找,可他沒有留意到爺爺眼中閃過的淡淡憂傷。他邊走邊往回看,那藍天之下,忙于耕織的人們,那田邊傳來的蟈蟈聲,和他的信中描述的是那么像,那么像,可是他的信卻不在那。
羅杰又來到了村口的石磨處,他記得,他記得母親給他的信里提及了這個石磨。他記得母親說過:“終有一天,她會回來,她會讓他在這個石磨處第一眼就看到他。”他望著石磨,拿著布輕輕擦拭,自語道,“這是母親最渴望回來的地方,也許信也會想來這里吧……”
“哈哈哈……”
“這傻子是不是又犯癔癥了!”
“就是,時不時就念叨他的信!”
……
村里頭的熊孩子恰好在石磨旁玩耍,聽到了羅杰看似荒謬的話語不自覺地嘲笑起羅杰的幻想癥。
“走開,我來找我的信,與你們有啥子關系?”羅杰望著那一堆笑的張狂的臉,揮著雙拳憤怒的說道。“我們是好意關心你,哈哈哈,走吧走吧,這里沒有你要找的信,我們都在這玩一上午了,哈哈哈……”少年們說著,也離開了石磨。羅杰圍著石磨仔仔細細地找了一周,沒有找到他想要的東西,他無助地趴在石磨上,思緒慢慢飛向遠方。他想著:石磨,其實已經是個老玩意了,應該沒有人會在意吧,很小的時候,他還有點用,現在好像都不曾有人提起了。但是信里提到了,母親一定還記得它,它一定會好好的。似乎村里的人打算把它拆掉,不錯的石料嗎?沒有必要吧,其實石磨也不錯,是個老將士了,守村十幾年和曾看它移動半步?走吧,走吧,他會好好的……”
羅杰又起身來到小溪旁,其實羅杰自己也不清楚為什么會來到小溪邊。小時候想母親時會來到這里,后來被同村孩童欺負后會來到這里,現在信丟失了他又來到了這里……或許是因為溪流嘩啦啦流淌的聲音,或許是溪流清澈泛起的藍光,又或許是水打岸石的清越,羅杰慢下了腳步,躺倒在溪旁的碎石灘上,慢慢的閉上眼睛,溪水潺潺在他耳邊回響,時不時有幾朵水花綻放在他的臉龐。羅杰聽著溪流聲,感悟著溪流帶來的生命的律動,思緒在河邊徜徉,空白間,他又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母親牽著他的手,慢慢地,緩緩地,走過坑坑洼洼的小路;母親于月光下為他哼唱歌謠,那么靜謐又是那樣的美好;遠處起伏的山巒上,山路陡峭,那個年輕的女子牽著幼童的手,挎著裝滿野果的草籃子,笑著往回走,一串串的銀鈴從空中墜落,碎了一地,隨風而散……時光便在這閑適中偷偷溜走,沒有人發覺……
“大腦放空的狀態似乎總是很奇妙的,但也許信不在這里,它是那樣的轟轟烈烈縱然有隱忍又豈會和這溪流的空白遐想有靈魂的碰撞?”想著,羅杰又起身離開了溪流。
夕陽漸落,晚霞初起,天空開始漾起橘紅色的漣漪。往常羅杰可能會尋著炊煙回家,他知道爺爺肯定會做好一桌可口的飯菜等著他回家。但是今天,羅杰不想回去,他還沒有找到他的信,他還沒有為自己找到一份答復。
羅杰最后走進了教室。他記得教室是一個簡陋的房間,里面擺著幾張高低不齊的桌椅,墻壁是灰黑色的。他記得母親在信中提到,等她回來就來給他開家長會,教他寫作業。“信,會不會被我帶到教室里來了呢?大家桌洞都是空的,應該很好找吧”想著,他抬腿邁進教室,伸手去摸一摸桌洞,卻發現怎么也伸不進去。“咦,怎么連你也和我作對,信不要我了,你也這樣,你們怎么都這樣,我又沒做錯什么!為什么要欺負我,要嘲笑我。我一定要找到信,等母親回來,和她離開……”
“羅杰,你在那里做什么?”
一聲熟悉的詢問打斷了羅杰的遐想——羅杰的班主任鄭燕老師走了過來。
“羅杰,周末休息,而且這么晚了你來教室做什么?有什么題目不會嗎?”鄭燕老師親切的問道。
“沒有,老師”羅杰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就是我的信丟了,我找了好多地方都沒找到,想著來學校看看,結果這個桌洞手都伸不進去,感覺有點奇怪。”
“伸不進去?”鄭燕抓住羅杰的手輕輕的放進桌洞內。“你看,這不是放進去了嗎?”“誒?”這時,羅杰突然發現原本昏暗的教室變得明亮起來了,高低不齊的桌子不見了,取而代之是一排有一排整齊的藍白色的桌椅。羅杰一下子變得迷茫起來,他突然感覺自己似乎遺漏掉了什么東西。“我是不是忘了啥?我該說什么?出現幻覺了?似乎不是……可是……”
鄭燕看出了羅杰的猶豫,開口道:“你又在找那封信了。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可是那封信真的存在嗎?走吧,回家吧,要向前行,向前看,你的路還很長很長。相信你的母親看到你這樣也會很欣慰吧。回家吧。”
“真的存在嗎?母親看見也會高興嗎?”羅杰向自己發問。
“是啊,哪個母親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一直樂觀向上呢?雖然她早已不會再陪伴你了……”鄭燕猶豫了一會,緩慢說出這句話。
“是了,那封信本來就不存在,母親從來就沒有讓我看到她啊。”聽了鄭燕老師的話,羅杰突然恍然大悟,扯出一個苦澀的嘴角,默嘆道:“從來就沒有那封信,我就是那封信,信中的一切,不過是我常去的地方;我就是那封信,母親的口吻,不過是我對母親的幻想;我就是那封信,哪有什么信丟失了,是我自己走丟了,迷失在自己營造的有母親的溫柔鄉中,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但是母親究竟去了哪里?也許是個比老師口中所說更殘酷的一個事實吧。溫柔鄉的目標是懸空的,縱然是有了不錯的收獲,可以,懸空的收獲就像天上的云,不知何時便會被狂風暴雨沖破,也是,我需要去尋找新的目標了,未來的路很長很長,韶光的彼岸是花開的時節……。”
羅杰似乎想明白了,他向老師鞠了一躬“老師,謝謝您,我該回家了。”
踏上回家的路,炊煙早已消散,“我不再需要炊煙引路了,我記得路的!”想著想著,羅杰就跑了起來,風挾來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暉為他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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