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的書桌前貼著一張 Excel 表,列著三十家目標公司的截止日期,每一行都用紅筆標注著 “已投” 或 “待優化”。他的簡歷是宿舍里的 “范本”—— 績點精確到小數點后兩位,校園活動的描述用了三個加粗的成果數據,連社會實踐的照片都裁成了統一的圓角矩形。可投出去的郵件要么石沉大海,要么只收到一句 “感謝關注,我們會進一步評估”。
“問題出在哪?” 他對著電腦屏幕皺眉。同專業的學姐保研了,室友靠著家里的關系進了大廠,只有他像被困在玻璃屋里,看得見外面的世界,卻找不到推門的把手。那天傍晚,他在圖書館閉館前翻到一本 1987 年的林業筆記,封面上寫著 “種樹者手記”。
筆記的主人叫老周,是位林場技術員。他在第一頁畫了兩棵樹:一棵樹干筆直,枝葉修剪得整整齊齊,旁邊寫著 “苗圃里的樹,好看,卻經不住山風”;另一棵歪歪扭扭,根系在泥土里盤成復雜的網,旁邊標著 “野山松,第一年抽條慢,第五年能擋暴雨”。
林野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他想起自己為了讓簡歷 “好看”,把選修課的 “森林培育學” 改成了 “生態系統建模”,把小組作業里負責的 “資料整理” 說成 “項目統籌”。就像老周筆下那棵苗圃里的樹,他忙著修剪枝葉,卻忘了扎根。
第二天,林野刪掉了簡歷里所有浮夸的修飾。他在 “技能” 欄里如實寫下:“會用 Excel 做基礎數據分析,能獨立完成文獻綜述,正在自學 Python 爬蟲(附練習代碼鏈接)”。他給一家環保 NGO 寫了封郵件,沒有提自己的績點,只說:“我跟著老師做過濕地植物調查,發現你們正在做城市綠道項目,或許我的野外采樣經驗能幫上忙。”
三天后,NGO 的負責人回復了:“我們不需要‘全能選手’,但需要愿意蹲在草叢里數三小時蒲公英的人。”
實習的第一天,林野被派去城郊的濕地公園。清晨的露水打濕了褲腳,他蹲在地上記錄植物種類,手指被蒼耳勾住了好幾次。午休時,他坐在長椅上翻那本林業筆記,看到老周寫:“三月栽樹,四月看芽,五月盼雨,可樹有樹的節奏。你急著讓它開花,它可能連根都不敢往深里扎。”
傍晚整理數據時,他發現自己記錄的樣方數據和衛星遙感圖對不上。負責人走過來,指著其中一處:“這里是洼地,水多,蘆葦長得密,遙感圖容易誤判。你能發現這個,比簡歷上寫‘精通數據分析’有用。”
那天晚上,林野在朋友圈發了張照片:沾著泥土的筆記本上,畫著兩棵樹 —— 一棵是曾經的簡歷,一棵是現在的自己。配文寫著:“原來世界要的不是一張完美的標簽,而是你敢說‘我在這里,我能生長’。”
后來,林野在 NGO 的實習結了項,他負責的濕地植物數據庫被做成了科普手冊。有天收到老周的回信(筆記里夾著地址),老人說:“樹長得直不直不重要,重要的是風來的時候,它知道自己的根在哪。”
林野望著窗外的梧桐樹,突然明白:所謂找實習,不過是找一片愿意讓你扎根的土壤。而真正的準備,從來不是向世界證明你有多 “好”,而是讓自己相信:就算此刻只是一棵幼苗,也有向著陽光生長的勇氣。
文/余平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