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風帶著夏末的溫熱,輕輕掠過雨花臺的松柏。我們小組踩著青石板路走進陵園時,蟬鳴都仿佛壓低了聲音,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肅穆的沉靜。這場為期七天的暑期實踐,沒有喧囂的打卡,只有一步步走近歷史時,內心不斷翻涌的感動與思考。

剛進園門,烈士就義群雕便在蒼松翠柏間靜靜矗立。十二尊雕像錯落有致地排列著,每一張臉龐都鐫刻著不同的神情:有目光如炬的青年,緊抿的嘴角藏著未說盡的壯志;有戴著手銬的知識分子,微微揚起的頭顱透著不屈的傲骨;還有位母親模樣的女性,衣襟上的褶皺里似乎還藏著對孩子的牽掛。我站在雕像前久久凝視,指尖不自覺地觸碰到身旁的梧桐樹干,樹皮的粗糙像極了雕像上斑駁的紋理。忽然注意到一位烈士雕像的褲腳沾著泥土,那是他們踏過山河的痕跡嗎?陽光穿過樹葉落在雕像的肩頭,明明是盛夏,我卻感到一陣來自心底的涼意——這是他們用熱血焐熱過的土地,如今每一寸都藏著無聲的訴說。

沿著中軸線往前走,雨花臺烈士紀念碑在陽光下愈發(fā)顯得巍峨。仰頭望去,紀念碑直插云霄,碑體上“雨花臺烈士紀念碑”八個鎏金大字在陽光下閃著光,像一團不會熄滅的火焰。繞到碑后,國際歌照壁上的文字在倒影池中漾起細碎的波光,字影交融間,仿佛能聽見跨越時空的歌聲。

我們在池邊駐足時,風拂過水面,將倒影揉碎又重圓,就像那些被銘記的故事,無論經過多少歲月,總能在人心間重新清晰起來。
走過紀念橋時,腳下的石板被歲月磨得溫潤。橋的盡頭是雨花湖,湖水綠得沉靜,岸邊的蘆葦輕輕搖晃。很難想象,這片如今安寧的水域,曾見證過怎樣的慷慨悲歌。同行的伙伴說這湖水像一塊巨大的翡翠,而我卻覺得它更像一面鏡子,照見今天的和平,也映出那些為和平獻身的身影。我們沒有說話,只是沿著湖岸慢慢走,聽著風聲與水聲交織,心里卻異常清明。

烈士紀念館里的光線是柔和的暗。展柜里的舊物沒有華麗的裝飾,卻帶著直抵人心的力量。我在一封泛黃的家書中停住了腳步,信紙邊緣已經發(fā)脆,字跡卻依舊工整:“吾兒勿念,為國捐軀,死而無憾。”旁邊擺著一支用了半截的鋼筆,筆帽上的漆早已剝落。忽然就想起群雕里那位青年的眼神,原來他們不是遙遠的符號,是曾握著鋼筆寫家書、會思念家人的普通人。只是在抉擇的時刻,他們把“大家”放在了“小家”之前。館內的燈光很暗,我悄悄擦了擦眼角,怕被伙伴看見,卻發(fā)現身邊的人都紅著眼眶。
離開紀念館時,夕陽正斜斜地落在忠魂亭的飛檐上。朱紅色的亭柱在暮色中愈發(fā)沉靜,檐角的風鈴偶爾發(fā)出輕響,像在低聲訴說。就在這時,遠處傳來熟悉的旋律,是《雨花石》的歌聲:“我是一顆小小的石頭,靜靜地躺在泥土之中……”清澈的女聲在空曠的陵園里回蕩,每一個音符都像落在心尖上的雨。定時播放的歌聲,永遠響徹此處。我站在亭下抬頭望,晚霞染紅了天際,仿佛無數英烈的忠魂在云端微笑。
這七天里,我們沒有記錄冗長的歷史資料,只是用腳步丈量著這片土地,用眼睛捕捉那些被時光珍藏的細節(jié)。在群雕前讀懂堅毅,在紀念碑下感受重量,在紀念館里觸摸溫度,在忠魂亭前聽見回響。那些曾經只在課本里出現的“犧牲”與“信仰”,此刻變成了可感的溫度、可觸的紋理、可聽的旋律。

離開雨花臺時,風里帶著草木的清香。我口袋里多了一枚撿來的雨花石,石面上的紋路像極了流動的霞光。這趟實踐沒有教會我宏大的道理,卻讓我明白:所謂初心,就是那些在危難時刻選擇挺身而出的勇氣,是在平凡生活中堅守信念的執(zhí)著,是一代代人用熱血與赤誠守護的人間煙火。而我們能做的,便是帶著這份感動繼續(xù)前行,讓英雄的故事永遠鮮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