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半,窗紗被染成淡金色時,我總愛踩著露水去巷口買豆漿。老式保溫桶掀開的瞬間,白汽裹著黃豆的醇香漫出來,老板用粗瓷碗盛起,碗沿還沾著昨夜沒擦凈的細小瓷紋。這場景像極了小時候外婆家的清晨,只是那時我總攥著外婆的衣角,等她從灶臺上取下烤得酥脆的紅糖餅,而今紅糖餅成了記憶里的甜,唯有豆漿的溫度,還能熨帖每一個剛睡醒的清晨。
穿過三條老街,就能看見那間開了二十年的修表鋪。修表的老師傅總戴著放大鏡,鑷子在他指間像有了生命,輕輕夾起比米粒還小的齒輪。柜臺玻璃下壓著泛黃的老照片,有穿中山裝的年輕人站在鋪子前,也有扎羊角辮的小姑娘舉著剛修好的手表。“現在戴機械表的人少咯”,老師傅說話時,指尖還在表盤上輕輕滑動,“可有些東西啊,走得慢才有意思。” 我忽然想起抽屜里 那塊母親送的手表,指針早已停擺,卻還留著畢業那天她手心的溫度,原來有些時光,真的會被妥帖地藏在某個角落,等著我們偶然想起。
午后常去街角的咖啡館,臨窗的位置能看見老槐樹的枝椏。陽光透過葉片的縫隙,在書頁上投下跳動的光斑,像小時候追逐的螢火蟲。鄰桌的老太太總點一杯熱牛奶,慢慢攪拌著方糖,偶爾抬頭看窗外的行人,眼神里藏著說不盡的溫柔。有一次我看見她對著手機里的老照片微笑,照片上的老先生穿著西裝,手里捧著一束白玫瑰。原來歲月從未帶走愛,只是把它釀成了更醇厚的模樣,藏在每一個平淡的日常里。
傍晚回家時,常遇見賣烤紅薯的大爺。鐵皮桶里的紅薯冒著熱氣,剝開焦黑的外皮,金黃的薯肉甜得發燙。我總想起小時候在鄉下,和小伙伴們在田埂上烤紅薯,火星濺到衣角也不在意,只盼著能第一個嘗到香甜。而今城市的霓虹再亮,也抵不過那縷從田埂上飄來的煙火氣,原來最珍貴的時光,從來都不在遠方,而在每一個用心感受的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