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箋
東風把冰層搓成細雪，撒在
老榆樹皴裂的掌紋里。苔蘚漫過石階時
薺菜正用鋸齒狀的綠，裁剪
第一封潮濕的信 ——
所有蟄伏的詞根都在拔節，
雨絲牽著柳梢蕩秋千，
某片新葉舒展的弧度里，
藏著去年秋蟬遺落的顫音。
夏芒
蟬鳴把正午釘在槐樹梢，
向日葵轉動盤子，收集
被陽光曬化的蜜。雷陣雨來臨時
荷葉舉著碎銀奔跑，
蛙聲在青石板上摔成八瓣，
晾衣繩上的藍布衫鼓成帆，
而西瓜剖開的瞬間，
紅瓤里游動著整個伏天的光。
秋褶
鐮刀割開晨霧的剎那，
稻穗把影子疊進田壟。楓葉在郵筒上
蓋下郵戳，候鳥的翅尖掠過
晾在竹架上的辣椒串，
陶罐里的桂花酒咕嘟冒泡，
霜白漫過籬笆時，
曬谷場的裂縫里，正沉淀著
谷物與泥土私語的重量。
冬頁
北風在窗玻璃上拓印冰紋，
煤爐吐著紅舌頭，把
凍僵的方言煨軟。臘梅的香
像根細針，挑開
雪被下蜷縮的童話 ——
竹篩支起的陷阱里，
幾粒谷種正做著關于春泥的夢，
而冰凌垂落的弧線，
正丈量著季節輪回的直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