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逍遙

云啟三年

逍遙崖上經年不化的積雪被車輪壓出轍跡·，隨后又被新雪填平，抹去行蹤。

扶霖不時抖抖身上的落雪，在寒風吹來時把領口捂緊，呼出的熱氣彌散在風霜里。

“喝點吧。”車內有人從層層疊疊的簾隙間遞來酒壺。

“謝謝姑娘。”扶霖笑著接過來，喝了一口熱酒，隨后將其攏進衣中，人清醒了不少，策馬揚鞭，鑾鈴清脆。

余無涯默不作聲地著將帷裳拉好，剛剛與酒一同熱好的茶散出霧氣，他端起抿了一口。

“師妹，先睡會兒吧，舟車勞頓，離驛站還有段距離。”聲音清潤、溫吞。

少女搖了搖頭，垂下眸子。

“終于還是要離開三清山了嗎……”

 

 

過了半個時辰，她有些困意，微微盍上眼。

吁————

在兩聲重疊的嘶鳴中，馬車陡然停了下來。

少女眉頭微蹙，睜開了有些酸澀的眸子，穩了穩身形。余無涯明顯不悅，將自己的裘衣蓋在她腿上，隨即輕輕拉開帷裳一角。冷氣無孔不入地侵襲進車內，縱使車內有暖爐，她還是微微瑟縮了一下。余無涯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高手，捕頭天生的敏銳捕捉到了她小小的動作。

"前面是誰？”

扶霖能明顯察覺到他的心情不好。

“大人，似乎是神通侯府的車。”

余無涯是受皇帝賞識與重用的大捕頭，無案不破，無犯不解，年少有為，身居高位。馬車上有明顯的金屬上弦月雕，他不喜繁雜，故而沒有太多裝飾，但足夠讓旁人認出這是皇帝眼前紅極一時的余無涯，一般官員巴結他還來不及，但——

敢故意沖上來的，恐怕只有「他」本人。

扶霖看著前面華麗矜貴的馬車，心中暗道不妙。

“在這偏僻之處也能遇見，真巧呀，無、情、大、捕、頭。”來者一字一頓，語氣戲謔。

少女蹙著眉，順著余無涯扯開的簾隙看去。

一把黑骨鏤金扇挑開了帷裳，那扇子通體玄色，金絲細密，隱隱能察覺這是什么圖案。她正欲細究，卻倏地對上一雙凌厲疏離的丹鳳眼，她心中一驚，將頭縮了回去。

“我的榮幸。”余無涯冷哼了一聲。

“有些事情，不該插手，還是明哲保身要緊。”來人挑了挑眉，意有所指。

“侯爺不也來趟這渾水了嗎?說不定咱們還能做個伴。”余無涯正欲松開手，伴著破空之聲，一根玄色長針扎破車簾，扶霖始料未及，回過神已經無法阻攔，神通侯的暗器，不是他接得住的。眼看就要刺入少女喉頸，余無涯的袖風伴著他身上的草藥香在她臉頰刮過，心悸過后，長針已被師兄兩指接住。

“開個玩笑，別生氣哦。”神通侯嗤笑了一聲，意味深長地看向車內。

余無涯臉色陰沉，低頭瞥了一眼黑針，語氣不善，“你最好，別有下次。”

扶霖識趣地未等神通侯回話，便策馬駛車離去。再待下去，不知道氣氛會多壓抑。

神通侯看著消失在風雪里的上弦月圖案，低下頭玩著少了一根針的扇子。

這點暗器還是傷不到余無涯的，試探罷了。

他輕笑，“彭尖，走吧，這里，已經沒有意義了。”

馬車消失在風雪里，

雪仍舊紛紛揚揚的落下，像是沒人來過。